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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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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是溢血,其實不然,那些紅色的液體就像是從他的血管中迫不及待的迸湧而出一般,汩汩流過他的指縫,染紅了他的衣服,那血色,甚至已經有些濃重了。

審神者的表情卻像是什麽也沒發生,他淡然地看著自己的一身狼狽,不知道過了多久,他深深地嘆了口氣,張了張嘴,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,反而是猛烈地咳嗽兩聲後吐出了一大口血,到了這個時候,他才終於露出了痛苦的神情,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,再松開手時,清光看見了他的脖頸上那道讓人膽顫心驚的傷口。

像是刀割,但又不如刀割那般刀口整齊,反而像是被什麽東西粗暴地撕裂開。

清光從來不知道一個人身上居然能流出這麽多血,那些液體都快積成一汪了。

這時候審神者站了起來,這個動作把精神緊張的清光嚇了一大跳,他不慎掰斷了身邊的竹枝,寂靜的夜裏突然響起“啪嚓”的聲響是很嚇人的,審神者猛地回過頭,朝他這邊看了過來。

就在這時,一只手捂住了清光的口鼻,又把他往後拉了拉,耳邊響起青江的聲音:“噓。”

審神者的眼睛在晚上的確看不清東西,他茫然地站了一會兒:“……野貓嗎?”

青江松開了手,兩個人同時松了口氣,見審神者一步一步地摸索著從竹林另一邊朝著本丸的方向離開,清光才像是全身脫力似的蹲了下去,跟上來的歌仙確定他沒事之後,這才和身後的藥研和宗三朝湖邊走了過去,看見那些觸目驚心的血:“……有時間溯行軍闖進本丸了嗎?”

“不會的,本丸又不大,隨時都有人從門口經過,狐之助也一直陪著主人。”宗三搖了搖頭,他蹲下仔細看著那些血跡,“也沒有時間溯行軍留下的氣息——我先去跟著主人,確保他安全回到本丸,到時候中庭集合吧。”

藥研緊緊地皺著眉頭點點頭,對歌仙道:“這反常出現的時機太巧了。”剛好出現首次重傷,剛好這天夜裏審神者也不對勁。

這時候清光走了過來,他的手顫抖著:“這簡直……簡直像極了沖田君離開前……”沖田總司也曾經流過這樣多的血,他不是在戰場上死去,而是病死的。

他害怕審神者也得了和沖田總司一樣的病,但審神者脖子上是明顯有傷口的,這一點莫名地安慰到了他,至少這次他不會再眼睜睜地看著主人出事了。

“加州,你鎮定一些。”藥研註意到了他的手,蹲下來道,“你可是初始刀呢,這件事可能還是需要你出面解決的。”

對了,他是這座本丸,是審神者的初始刀……清光像是想到了什麽,他瞪大了眼睛,擡頭看著歌仙等人:“初始刀……會和我重傷有關系嗎?”

“現在還不能確定,畢竟青江先生也重傷了。”藥研道,“我們先回去吧,不過在回去之前……”

“……還需要把這裏收拾好啊。”歌仙看向已經冷卻下來的血液,“希望明天主人不會來這裏。”

幾人回到了本丸,這時候已經是深夜,中庭除了宗三之外沒有其他人了。

“大將怎麽樣?”藥研問道。

宗三指了指審神者的房間,那裏房門緊閉,裏面還亮著燈:“他回來之後就一直待在房間裏,燭臺切休息之前還來問過他餓不餓,他說不想吃飯。”

“看來今天就只能先……加州,你去哪裏?”清光一路上都默聲不語,到這時候竟然邁著腳步朝審神者的房間走了過去,那速度連藥研都沒能拉住他。

清光走到房門前停了下來,他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,在歌仙等人震驚的目光中敲響了門。

房間裏沒有任何聲音,就在清光的耐心漸漸消失,認為他已經睡下了的時候,裏面響起了審神者的聲音:“是清光嗎?”

“……是的,主人。”清光回頭看了一眼藥研,藥研朝他搖了搖頭,他艱難地做了一個深呼吸,“我有事想問您。”

藥研嘆了口氣。

裏面又沈默了很久才會有回應,審神者說了一句“等等”,似乎是在穿衣服,清光能聽見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,隨後審神者的腳步聲漸行漸近,門被打開了,露出審神者難掩疲憊的臉,他的視線從面前的清光身上掃過,看了一眼遠遠站在中庭的四人,視線重新落回清光身上:“剛才果然是你們。”

他就覺得附近有人,但硬件不允許他看清楚,他只好倉皇而逃,現在清光出現在這裏,他是來做什麽的,不言而喻。

清光的目光落在他的脖頸處,那裏已經用繃帶纏了起來,然而纏得再厚也還是有血跡滲出來。

“都進來吧,你們幾個也是。”審神者看了一眼藥研,轉身進了房間。

“我知道你們都很想搞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,我也不會不告訴你們。”審神者把他們帶進房間,屋裏床鋪都沒有鋪開,狐之助似乎也被他支開了,幾人自己找了地方坐下來,“在此之前,我想先和你們講個故事。”

藥研實在看不下去他的包紮手法了,起身出門前道:“我去取我的醫藥箱來。”

“哈,謝謝了。”審神者的精神似乎也非常緊繃,這時候才放松下來,他坐在了清光對面,若無其事地做起了處理前的準備工作——拆繃帶。

他在脖子上繞了七八圈的繃帶,幸好血還沒有完全凝固,否則現在就不是清光盯著他傷口的眼睛發紅,而是審神者被自己疼得眼睛發紅了——凝固了的話,怕不是要扯一層血痂下來。

他一邊拆繃帶一邊道:“大概在一百多年前,有個孤兒終於找到了願意收留他的人,他以為他有了一個家……”

收留他的是一個刺客,每天回來都會帶著一身的傷,有時候幾近丟了半條命,如果不是家裏還有個小鬼頭照顧他,他早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去了另一個世界。

他們兩個都以為自己找到了可以互相支撐活下去的人,直到那天,刺客回來的時候一身的刀傷,刀刀見骨。

他快要死了。

那個孩子顫抖著手來試他的呼吸,流著眼淚用手碰了他的傷口,嘴裏說著“該怎麽辦”,就在這個時候,刺客身上突然不疼了,他想,終於到這一刻了嗎?

然而他聽見了孤兒的痛哭聲,他身上的那些傷口似乎被轉移到了孩子的身上,那孩子像是變成了一個血人,他痛苦地,壓抑地低聲嘶吼著,痛不欲生。

刺客看著這一幕,心裏沒有心疼,沒有恐懼,有的只是慶幸。

不用死了。

他想著。

“他們之間似乎是結下了什麽契約一般,但他不知道的事,這一切的發生,只是因為這孩子信任他。”審神者正說著,藥研進來了,他只好擡起頭讓藥研給他清理傷口,嘴裏繼續道:“但他後來還是死了。”

這“契約”沒法兒幫他轉移致命的傷口,孤兒又成了孤兒。

“……後來呢?”青江似乎猜到了什麽,但還是想要查證些什麽一樣問道。

審神者的眼神變得有些茫然:“後來……後來他被一個人帶回了時政,他在那裏長大,再後來,帶他回來的那個人也死了,他還是二十幾歲的模樣,直到現在也是。”

藥研露出一副在聽天方夜譚的表情:“大將,你不會……”

“為什麽不會?這個世界連付喪神和時間溯行軍都有,難道連我一個妖精也容不下嗎?”審神者看向他,藥研忙道:“不,我沒有這個意思。”

“沒有怪你。”審神者笑了起來,笑著笑著又開始咳血,歌仙連忙把自己的手帕遞過去,審神者擺擺手,好久才恢覆過來,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清光開口了:“……是我變成了那個刺客嗎?”

那個“契約”,出現在他和主人身上了嗎?只要他受傷,主人也會受傷嗎?

“抱歉。”審神者嘆了口氣,任由藥研給他做收尾工作,“這個‘契約’必須由我先入為主地付出信任才會生效,是我的錯。”

“也就是說,和我沒有關系是嗎?”青江摸了摸下巴,得到審神者肯定的回答之後再次陷入了沈默。

清光抿了抿唇,鼻子湧上一陣酸意,他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衣角,努力不讓自己在主人面前哭出聲來,然而即便如此,他的聲音還是帶上了顫抖:“怎麽會是您的錯呢?是我害了您,如果我沒有自作主張,受了重傷的話,主人也不會這樣……”

“清光,如果不是你的話,現在受傷的就會是第一部隊的其他人,我很感謝你能把他們帶回來。”審神者挪到清光面前,輕聲道,“其實這對我來說是心理安慰。”

這一切從清光顯現,審神者為他別上那朵櫻花時就註定了。

只不過審神者沒有想過這個詛咒還會有效果,即便如此他也從來沒有後悔。

“安慰?”

“永遠都是你們在戰鬥,你們在受傷,而我只能呆在本丸,如果可以的話,我也想替你們分擔痛苦,假如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的話……”

“……這就是我對你們的保護。”

兩個私設都解釋清楚了,說白了審神者就是移動的星泉,不過只能特定地為清光分擔傷害。

審神者也只不過是一個活了幾百年的怪人,他也會疼,同樣的,他也會想要替家人承擔一些事情。

本丸的大家就是一家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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